Hello大家好,我是最近都在化疗没有营业的柱子哥,这篇想集中地聊一下树洞留言里比较突出的问题:病人遭受的语言暴力问题,以及这之中涉及的共情问题、病耻感问题。
假想一下,如果今天你是一名需要家人照顾的大病病人,长期治疗、身体残弱、脱离本来社会关系、价值感缺失,你听到下面的话会是什么感受?
「你就是拖累。」
「你能有什么事干?」
「你怎么不去死?」
「怎么就你事多?」
01
「给你吃喝就不错了」
我注意到小安是因为她在后台留言的时候会抱歉地说「因为从小生病的原因,只读了二年级,所以讲话有时候不太能表达清楚,望你见谅」。
几次留言后我得知她是甘肃小镇20岁的女孩子,因为一种罕见病早就坐上了轮椅,除了头和手指都不能动了。
「你就是懒惰、不肯锻炼」,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父母谩骂着站不起来、蹲不下去、摇摇欲坠的小安说。
八九岁的时候,她一直跟父母说「我腿好疼」,父母说「你就是装的吧」,直到学校里家长会老师告诉家人「你家孩子走路有问题,一到跑操就各种理由,总是跟不上」。
医院检查出来进行性肌营养不良后,医生说「这个病哪里都治不了」,小安被家人领回家灌各种汤药过了四年,怀着「吃了这些我就能好了去上学了」的希望。但是病情进展迅速,12岁的时候她就走不了路了,父母打工繁忙,家里五个孩子(直到第五个才是儿子)要上学吃饭,她就从小学二年级上学期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人生。
自那以后,从婴儿时期寄养的舅妈家不再提领养她的事情,户口迁了过去也没了下文,她不必再管舅妈叫妈妈了。
图为小安疾病DMD的症状描述
直到16岁第一次拥有手机之前,小安都已经习惯了在疼痛中等待别人和她说话,在门口坐着从白天到天黑。
小安每天坐在轮椅上12个小时,随着时间流逝感受着脊柱侧弯坐一天的疼痛,感受着褥疮的皮肉疼痒,脚垂直着、感受着一天只能被背着上厕所固定两次的消逝的便意,感受着腿部肌肉痛到麻木,感受着全身肌肉力量消退后咀嚼吞咽的疲惫,感受着夜里要靠奶奶翻身时的僵硬,感受着清晨头和身体的疏离感,还有,照顾她的奶奶愤怨地谩骂。
图为小安家小镇的天空
腿疼的时候,她念叨说「这腿也太疼了吧」,奶奶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「别装了,睡吧」。
好不容易等到周末,小时候的朋友来看她的时候,她被推着出去转转一起吃了点小吃,奶奶狠狠地白眼她「你不需要朋友啊,她们又不照顾你,你给人花钱干嘛」。
图为小安的美甲
她坚持了5个小时手很酸地给自己涂了美甲,奶奶也要讥讽咒骂她「呵瘸子不瘸要上天呢」。
「你就是拖累,给你吃的喝的就不错了,还要像皇上一样伺候你?」
「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摊上你这样的子孙?」
本以为挂在嘴边说了十年的话语可以被消化、被免疫,可是每天,都感觉这些埋怨自己拖累家人、活着就是累赘的话都是身体炎症,每一日,都在刺激这逐渐枯萎的肉身。
小安小小的身体长到78斤要减肥了,因为妹妹76斤,快背不动她了,奶奶背她也吃力了。
在她这个疾病阶段,要开始保心脏的治疗干预了,家里并没有余钱,呼吸也开始觉得累了,她倒是希望能这样呼吸不动了一了百了。
13岁自杀过一次,18岁之前也总是自残的小安,现在连操纵轮椅的力气都没有,「我活着吧也觉得还可以,死了呢也就那样,并没有害怕什么的」。
我问她「你觉得现在生活里有多少痛苦是来自于身边人的语言」?
她坚定地说「全部」。
奶奶说「你这个病大概活二十几岁,这样也很好,你爸妈清净了」,小安反驳不了什么。
这个